19岁这一年,高中学期还没结束,高飞就跟随村里亲戚去往棋盘井煤矿的建筑工地干起了小工。他更喜欢天气冷一些的时候,可以多穿几件衣服,鼓鼓囊囊,能显得强壮——强壮看起来让他更有力量。
每天凌晨四点半,工地热闹起来。工人们从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鱼贯而出,一眼看过去,他们模样相似,皮肤黝黑。初中毕业,一米七四的个头,站在一群工人当中,高飞有属于自己的竞争力。虽然瘦弱,但他年轻、不惜力,可以同时给2名大工师傅供砖。
高飞出生在陕西省榆林市榆阳区孟家湾镇的一个村子,水蚀沟壑和坡梁起伏的故乡,风沙肆虐。父亲身体不好,家里全靠母亲一个人撑着。9岁开始,高飞就蹲在锅沿边上帮母亲做饭,叠被子、收拾家是他放学后的日常……再大一点,地里的农活儿也帮着干了。
2002年的时候,高飞考上高中,可是家里没有钱。高飞身上背着母亲给带的油馍馍当口粮,拿得太多吃不了几天就坏了……可是就这样,他也无法继续学业,只能辍学打工。
“那时候身上穿十块八块一件的线衣,三五天就要换一件……搬砖磨得太快,很快就烂了。”高飞早上四点过一点就得起床,四点半开始干活,直到晚上九点半,中间休息一小时吃午饭,晚饭要到九点半全部收工以后。
“干一天活,晚上能吃半斤米饭。吃的饭也没什么油水,就是炒白菜。”高飞说,“吃完饭感觉用完了最后的力气,倒头就能睡着。”
简易工棚里住着二三十个老爷们,大家一字排开,你挨着我我挨着你,夏天的时候工棚里汗味很重,高飞顾不了那么多,只想躺下闭上眼睛。
“忙活一天,数不清搬了多少块砖,只能挣三十多块钱。”有一次听家里远房亲戚说:“想赚钱就去煤矿下井。”
煤矿井下作业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。也是个危险的工作。他没有学历,到煤矿做起了劳务工。
就这样,高飞结束了三年的小工生活。
如果你没有下过井便不知道井下事。黑暗笼罩了一切,黑煤墙上没有黑影,黑甚至可以淹没人们的羞涩,黑可以让你剥下身体上所有累赘,还原自我。
2005年4月,高飞进入石圪台煤矿,一开始就到了一线连采队。天,他领到了清浮煤的工作,年轻、肯出力,三下五除二干完了安排的工作。“小伙子,活儿哪有能干完的,不急,慢着点干。”年长的队长看着满头大汗的高飞劝道。“我哪会想那么多,我觉得这个活儿比起工地上搬砖强了不止一百倍……”虽然是劳务工,但他依旧高兴地在心里欢呼雀跃。
2年以后,他有机会参加了原万利公司招聘考试,成为了一名正式工。
身份的转变,是命运也是机遇。高飞是个有心人,多看多学是他超越他人的原因。连采队的机械设备,只要是见过的他都会。
这世界上只有不学的,没有学不会的。
“从小的农村经历和三年的工地生活对我锻炼很大,后来遇到什么困难,我就想起那时候那么苦还可以干,现在有什么干不成?再难也没有难到那个程度。”
高飞的生活感悟与《平凡的世界》中孙少平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。农村的生活固然苦,但他为自己选择的进城揽工、下煤矿的生活更为艰辛。但他的思想和人性光辉却在苦难中闪光。
“他是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,为了几个钱受尽折磨,但他不仅仅将此看作是谋生活命——职业的高低贵贱,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价值,恰恰相反,他现在倒很‘热爱’自己的苦难……他相信,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而酿造出的生活之蜜,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的更有滋味……他自嘲地把自己的这种认识,叫作‘关于苦难的学说’。”这是《平凡的世界》作者路遥把他的人生哲学投射到孙少平身上。高飞亦是这样。
从2007年到2022年,高飞干了15年连采,当了15年班长,至少干过5个矿的工程。不管在哪里干活儿,不管工作条件怎么样,高飞所带领的班组,安全生产等各项指标完成情况排名均在各矿各区队中名列前茅,15年来,从未发生过1起轻伤及以上安全事故,受到矿里多次嘉奖。
2010年,高飞所在的队伍在布尔台煤矿93105工作面施工,该工作面顶板破碎,底板、煤壁渗水严重,给掘进、支护带来了极大困难。面对如此恶劣的条件,该队全体员工并没有失去信心,而是在队领导的精心组织下,在班长高飞的带领下,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。掘进中,高飞采用短掘短支、及时支护,及时紧固、预留顶煤的施工方法来有效控制顶板,生产日进尺达到18米,月进尺更是达到了七百多米。凭着出色的工作能力,当年,高飞被评为公司劳动模范。
2018年5月,高飞所在队伍在锦界煤矿31214运顺作业时,创造了单进900米的斐然成绩。
2021年10月,高飞所在的整个区队,集体来到哈拉沟煤矿掘进作业。得益于队伍之前多地工作经验,解决过各式各样的掘进难题,总结出比别的队伍更丰富的工作经验。在新的矿井和新的工作环境下,这支队伍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战斗力和拼搏力。不仅能按时按量完成矿里下达的进尺任务,还能抽时间帮助兄弟区队解决困扰他们的问题。
高飞现在是哈拉沟煤矿连掘五队班长兼煤机司机。他最常抓的工作就是安全。他说:“只要班组人员安全意识增强,各项安全技术措施到位,不管工作面条件有多恶劣,都能取得好成绩。”除了安全,作为煤机司机的高飞还紧抓煤质。为了确保煤质,防止割煤过程中顶板矸石混入煤中,高飞创新采用预留顶煤技术保证煤质。高飞经常说:“公司发展是个人赖以生存的基本保证,只有公司有了旺盛的生命力,个人才能更好地生活。”
如今的高飞早在榆林买了房,妻子在榆林照顾上学的儿女,前两年,也帮着父母在老家盖了新房。
再回到村子,高飞成了村里村外人们羡慕的对象。他从来没有想过,那个出生在80年代的陕北农村娃,会把生活过成如今这般人人羡慕的光景。
高飞说:“我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煤矿工人。可是,我干得比大学生都好。为什么?因为我时刻记着我是一个农村娃,我是一个工地小工,没有什么会比那时候更苦、更累。”
高飞不甘心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生活天地里。因此,他往往带着一种激情,用贫穷与苦难作为生活的后盾,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力搏斗。
无论是路遥笔下的孙少平还是现实生活的高飞,他们的起点和轨迹或有不同,可相同的是,生命于苦难中绽放,于奋斗中延伸,最终都成为照亮生命的光。